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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眼镜
刘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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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当这个社会上大多数庸庸碌碌的人正在为晚饭的肉丝面要不要加蛋而犹豫不绝时,施碉则烦恼于今天该喂自家的哈士奇吃法国酱猪排还是德式大香肠。地球上有70亿人,就会有70亿种烦恼,而施碉的烦恼,大多数人不会懂。

因为家境十分富裕,年轻的施碉从小便养尊处优,早已对财富产生了麻木感。如今他在父亲的公司里挂了个闲职,平时则四处喝酒泡妞,游戏人生,外人看来何其逍遥快活,可有钱人却也有有钱人的烦恼。每天的锦衣玉食香车美女,早已令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他几乎想要去吸毒来寻找新的刺激,总算是被高福劝住了。

“我让一哥们从美国带来一副VR眼镜,可好玩了!”高福甩着手上的豪车钥匙,笑嘻嘻地对施碉说,“知道啥叫VR吗?”

“啥叫VR?”施碉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VR!Virtual Reality!虚拟现实。亏你老爸还送你去英国上过学,连现在最新的高科技都不知道。”

“这东西有啥用啊?”

“你戴上VR眼镜,它就能在你眼前给你模拟出一片虚拟的场景,就跟打游戏似的,这时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杀人放火什么都行,因为全都是虚拟出来的,是假的,所以你根本不用负责。可好玩了!”高福略显兴奋地说,“来,给哥们说说,你有什么愿望。多黑暗都行!”

“要黑暗的啊?”施碉略微沉吟,说道,“现在那些美女嫩模我都玩得想吐了,我现在就想尝尝撩丑女胖妹的滋味。”

“哇哦,这可够刺激啊。没问题,包在哥们身上了。回头我让他们客服把眼镜调试好,就让快递寄到你家去。你就瞧好吧,这可比吸毒刺激多了!”

第二天,别墅的门铃响了,是送快递的。施碉从佣人那里接过快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副精致的眼镜。它与普通的眼镜无异,只是在眼镜架的末端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孔,隐隐从里面透出芯片的亮光。施碉拿起眼镜,心中寻思着这东西真有高福说的那么神吗?于是好奇地将它戴上。

透过眼镜片,精致的别墅映入眼帘,施碉暗叹现在的虚拟技术竟然能做得如此逼真。眼镜感应到被人戴上后便自动启动,上面开始闪现一行行字符。过了一会儿字符消失,一个女声从施碉耳边传来:“系统启动完毕,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施碉一惊:“这眼镜怎么还会说话?”

“我是通过搭在你耳边的眼镜架发声的,所以声音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施碉不禁对这个高科技产品产生了期待:“这样的话——我要找个丑女女朋友!”

“指令收到,请稍候。正在搜寻周围的女性……丑女已找到……请根据眼镜上显示的路线去找她。”

“有趣!”施碉不禁兴奋起来,便延着眼镜上展示的路线走去,很快便来到了离家不远的中央公园。

果然,公园里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坐着一个胖嘟嘟的女孩,她戴着一副厚眼镜,梳着过时的发型,1米5的身高,目测应该有150斤左右,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这个好,刺激!”施碉内心狂笑不已,“我就追她了。”

“你确定吗?其实根据你的属性值,我觉得那个姑娘更适合你。”

眼镜上突然出现一个方框,慢慢聚焦到胖妹对面的另一个女孩身上。那女孩坐在长椅上,身着一袭白色连衣裙,虽无惊艳之美貌和傲人之身材,但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施碉看着那白裙女孩,不禁有些心动了。不过他想起曾经对高福说过的大话,便扭过头来望向胖妹:“我说了,美女我都玩腻了,我就要追丑的。”

“指令收到。已为您查阅100本经典言情小说,找到5句适合您搭讪的话供您参考。”

很快,眼镜上就显示出了5句情话。施碉呆了片刻,不禁心中暗赞高福送了自己这么好玩的玩具,这可比现实中泡那些美女有趣多了。

于是施碉清了清嗓子,慢慢走近长椅旁的胖妹,故作优雅地说道:“你好,我想认识你,但我觉得没有好的方法。如果我现在不跟你打个招呼认识一下,以后一定会觉得后悔,因为这座城市漂亮……呃……可爱的女孩很多,而我觉得你是最独特的那一个。”

胖妹惊讶地看着施碉,显然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主动找她搭讪的男性。

“她的心动指数:60%。现在建议您邀请她去喝咖啡。已为您定位周边咖啡馆。”

“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位可爱的姑娘,我可以邀请你去喝咖啡吗?”施碉笑着说道。

“你真的想认识我吗?”胖妹显然觉得自己的桃花运终于来了,不禁满面红光,“走起。喝咖啡去喽。”

二人在咖啡馆里聊了一下午,照着VR眼镜提供的文本,施碉谈笑风声,屡屡惹得胖妹哈哈大笑。施碉心中十分得意,他发现他爱上了这个虚拟游戏,游戏所提供的生活中无法获取的刺激感令他麻木的神经重新对生活燃起了希望。

“她的心动指数:90%。”眼镜里传来声音。

“我们现在就结婚吧。”施碉突然说道。

“结婚?现在?”胖妹显然被惊到了,“这么仓促?”

“怕什么。我发现我爱上了你,希望和你共度此生,这就足够了啊,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胖妹到现在也没明白眼前的这个公子哥究竟喜欢自己哪一点,但考虑到自己的条件,这显然是一个不错的脱单机会。

“好的,我答应你们。我们现在就去婚姻登记吧!”胖妹眉开眼笑地说道。

“说走就走,嘿嘿!”施碉心下得意不已。他拉起胖妹离开了咖啡馆,心中则盘算着呆会一定要把结婚照截张图发给高福炫耀一番。

B

这已经是刘雨第10次相亲失败了,她很沮丧地回到房间,关上门,将自己紧锁在屋里。看着镜子里平凡的自己,刘雨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长得这么胖这么丑,以致生命中从来就没有犯过桃花?强烈的自卑情绪笼罩着她,令她的心情深陷抑郁之中无法自拔。

刘雨忽然想起了同事张婷婷,她长得也不怎么样,却伶牙俐齿,最近交到一个巨帅的男朋友。想到这里,刘雨又责怪起自己的木讷,抓不住男生的心。

要是有什么东西能在恋爱上帮帮我就好了。刘雨百无聊赖地切换着网页,忽然看到了一个智能眼镜的广告。

“Huawei Glass,最好用的智能眼镜,内置超强大的人工智能能帮你瞬间解决一切烦恼!”

刘雨吃了一惊:这不就是张婷婷最近在戴的眼镜吗?难道是这个智能眼镜帮她找到了男朋友?

刘雨心中不禁又燃起了希望,她毫不犹豫地下了单,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开始了对未来的期待。

第二天午间快递便送到了公司。刘雨打开包,里面是一副普通的眼镜,只是镜片似乎比一般的眼镜稍厚些。刘雨不想让张婷婷发现她买了智能眼镜,便悄悄溜出公司,来到公司外的中央公园内。找了张长椅坐下后,她便将眼镜戴上。只听滴的一起响,眼镜启动了。半透明的界面上出现一行字:请选择模式。下方则列出了一排排选项,有工作模式、冒险模式、恋爱模式等。

刘雨像所有女孩一样对科技产品并不在行,所以把玩了片刻后便将它收了起来,打算下班后慢慢研究。而正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衣着讲究的男生,正是她喜欢的类型。刘雨心中一动,知道机不可失,赶紧戴上了智能眼镜,开启恋爱模式。

刘雨只觉得眼前一亮,一股强烈的炫晕感差点让她摔倒在长椅上。当她适应了眼镜的眩目之后,她发现那个心仪的男孩竟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好,我想认识你,但我觉得没有好的方法。如果我现在不跟你打个招呼认识一下,以后一定会觉得后悔,因为这座城市漂亮……呃……可爱的女孩很多,而我觉得你是最独特的那一个。”男孩优雅地说道。

刘雨心中早已喜不自禁,脸上却故作矜持。她的内心怦怦直跳,睁大了双眼期待着男孩接下来的话。

“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位可爱的姑娘,我可以邀请你去喝咖啡吗?”

这时,眼镜上出现了“攻略”的按钮。她扶住眼镜轻轻一点,眼镜上立刻显示出一行字:

“喝咖啡能增加您与他的20%好感度,建议参加。”

“那好吧,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刘雨微笑着答应了男孩。

二人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并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我们现在就结婚吧。”男孩突然说道。

“结婚?现在?”刘雨显然被惊到了,“这么仓促?”

“怕什么。我发现我爱上了你,希望和你共度此生,这就足够了啊,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C

快递员匆匆将电动车停好,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婚姻登记所。屋子里,一个衣着讲究的年轻男子正挽着一个肥胖的年轻女子,二人喜气洋洋地拿着手中的结婚证,在接受着登记所工作人员的贺喜。

“请问,你是施碉先生吗?”快递员怯生生地问道。

“我是啊,怎么了?”施碉疑惑地看着他。

“呃,不好意思,是我的工作出了疏忽。原本要寄给你的VR眼镜被我寄错了,上午寄到你手上的不是VR眼镜,而是别人的智能眼镜。是我搞错了,真对不起。”

“智能眼镜?”施碉一脸狐疑,之后身体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就是说,我之前看到的一切,不是虚拟现实,而是真的现实?

施碉不禁冷汗直冒。他徐徐地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出现在眼前的仍是那个快递员,再一转头,身边的胖妹正冲着他笑。

不!施碉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结婚证,整个心都凉了。

“你就是刘雨小姐吧。”快递员看着胖妹说道,“不好意思你的智能眼镜我给寄成VR眼镜了。你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虚拟出来的,不是真实的。不过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快递员看着一旁颓唐的施碉,又看了看兴奋的胖妹,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在说什么呀?”胖妹有点恼怒地看着快递员,“我不是什么刘雨。看你把我老公给气得。”

“啊?你不是刘雨?那谁是刘雨?我手机定位上显示她就在这里呀。”快递员喊道。

“谁在叫我?”不远处的一个白衣女孩应了一声。这女孩行为古怪,刚才一个人来这里说要和男人结婚,工作人员正准备联系精神病院。

快递员只好又向刘雨解释了一番,并不住地道歉。刘雨听罢也是十分震惊。她怯怯地摘下眼镜,果然发现眼前的一切与之前眼镜里的所见迥异。回想起刚才在虚拟世界里找到的如意郎君,竟只是井中之月般的幻梦,不由地呆在那里,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这时,施碉向她走了过来。

“咦,你不就是……”施碉认出了她,她不正是之前在中央公园里见到的那位令他心动的白衣女孩吗?

刘雨看着施碉,芳心一动,突然也记起他正是之前在中央公园里见到的心仪男生,脸上不觉微微泛红。

二人深情地注视着对方,没有说话,原本尴尬的气氛荡然无存。年轻的快递员很享受这样的气氛,他突然记起了几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忍不住对身旁一脸茫然的胖妹说:

“知道啥叫命运吗?命运,就是在你和所爱的人之间搭一座桥。”

说完,快递员红着脸鼓起勇气搂住了胖妹,而胖妹也一脸羞涩地伏在他的怀中,幸福地笑了。

-完-
科幻作品
疯狂的眼镜
评委点评 评语汇总

由寄错“VR眼镜”导致的一出错位戏码,平实易懂的文字勾勒出的生活细节体现了作者的幽默功底。转折有些无力,科幻性也不是很强,可作一般的都市小品文看。

2017-11-04 13:21 凉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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