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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北京时间凌晨2:33,此刻的柳长街坐在青年公寓二十七楼的露台,此处更无明月,唯有初秋的凌晨带着几许寒凉。这种寒凉却带给柳长街一种26°法则代替不了的温暖感,不知道因为是荒谬的梦带来的失落感,还是因为一直以来隐隐作痛的异乡情。指针精确转动的咔嚓声总算让失眠的人在这片黑夜里有了一点慰藉。这一次,他并不是害怕睡不着,反而是害怕睡着——这是因为一个做了一半的梦。
没做完的梦随着尼古丁燃烧的烟雾冉冉升起,他站在一条长长的街上,各种各样的人走过,从吹糖人的小摊子开始,他在熙熙攘攘中穿行起来。捏面人的,吹玻璃丝的,串大山楂糖葫芦的,斗鸡斗蛐蛐的,画脸谱的,茶馆里头侃天的,叫卖麻花的,炸臭豆腐的……直到柳长街觉得这种新奇而古老的生活看困了,它还没有终结——消失在地平线远处。
这原本听起来像是个美梦。是的,一开始柳长街倒是兴致十足,这样的场景在新大陆着实不多见,是旧时代才特有的情怀,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无限。走上街宛如走进了while(1);下的死循环,这场噩梦惊醒的时候,窝在被子里的柳长街确实浑身发烫,大脑也有种宛如内存溢出后的爆炸感。
崩溃,醒来。
(二)
旧时代是一个极富争议性的词汇——它是低效率低科技的代名词,也是新大陆文化向度的本源,是旧贵族和各国政府的最后的荣光,也是新大陆“精英们”念念不忘的故乡。
城市的建立要追溯到数十年前,两颗行星撞击而碰巧产生宜居新星球的消息在母星几乎引起了爆炸性轰动。资本家雇佣的冒险者和各国政府明里暗里允许的第一批探险者,乘坐五月花号远涉重洋(太空海洋),踏上星辰大海的征程。新大陆时代就此开启。
他们也像曾经命名New York那样,命名了这里大多数城市。一群群感叹着生不逢时的旧时代人,听到传回的电波炫耀着唾手可得的财富之源和足以让任何人发财的自由,要么攒钱买上一张三等舱的北海号船票,要么悄悄想尽一切办法混上船。城市以令人震惊的速度在这颗星球上拔地而起,瞬间就爬满了整座小星球——当然,模板仍旧来自旧大陆。
柳长街就是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一个标准的“新陆人”。什么样算是一个标准的新陆人呢,大概就是享受着这种充满牛仔精神的新时代,就连犯罪都洋溢着热情。人们只需遵守简简单单的几条星际联邦法,努力不懈便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和更高的社会地位。
已经是第二天,柳长街匆匆忙忙坐进飞行舱赶往机场。城市上空重叠交错的飞行轨道也是新时代的特征之一,去哪里本质上都是进入一个舱门,再从一个舱门出来。公交,地铁,轮船,飞机的区别,也只在于提示屏上跳动的航行时间长短。
柳长街在一家负责信息安全的科技公司工作,这次出差是前往新柏林开会。百无聊赖之际,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拿着桥牌过来搭讪,国王老k在眼前一晃,一下唤醒了柳长街在俱乐部的记忆,扑克牌可是个稀缺货。“三缺一,来来来”小眼镜热情地过来招揽,半推半就中他被拉进另一节车厢,还认识了这个年轻人——袁鸿渐,眼下前往新柏林办理学位手续。
旅途即将过去,广播骤然响起:“各位乘客您好,这里是新北京-新柏林航线Z11037,系统由于轻微故障导致错过轨道降落时间,本次飞行暂时不可降落,航班到达时间需延长十小时,我代表全体机组成员对对您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
飞行轨道错综复杂,采取时分复用的方式来运行,对于小概率错误导致的错时,也只有等待下一个周期的来临。
航班上的人立马炸开了锅,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开始看表,预估损失的时间和利益,几个英国佬嘴里咕哝着“Damn it”,一脸焦急但别无他法。黄皮肤的女人抱着车厢里唯一一个小男孩,摸摸头让他不要害怕。四个人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牌。
难得的非合成声音有着好听的空灵感,继续在飞行舱金属内壁碰撞回响。突然原本平稳如地面的舱体剧烈抖动了一下,柳长街将余牌往地上一拍,心里还惦记着耽误了要发布新技术的会议。他正准备离开,小眼镜蹲下来,飞快的收拾好自己那副宝贝似的牌,揣进兜里,跟他一溜烟回了原本的飞行舱。他们恰好被安排在同一间舱室里的对铺。
(三)
旧梦依然让柳长街难以入睡,索性和袁鸿渐攀谈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新大陆?七年前吗?”
“对,那这么说,你也是坐那一年的北海号来的咯,啧,那年北海号发射真是一个壮观呐,你大概是走技术移民来的吧,听说那一年也有不少偷渡者……”小眼镜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个家伙是个见多识广的旧时代通,既然他如此了解旧时代,也许不妨讲给他听听这个梦?尽管并不能看到袁鸿渐的脸,仍然感受得到他叙说旅行见闻时的唾沫横飞。
生物钟意义上的深夜已经降临,飞行舱光线转暗,只有柔和的蓝色荧光仍然闪烁。
……
袁鸿渐觉得好像睡过好久好久了,这间舱室里只剩可怕的安静,完全没有广播提醒降落声音。柳长街的呼吸却还很均匀,似乎睡得正香。鸿渐不打算惊醒他,蹑手蹑脚爬下了床想出去透透气。刚按下开门按钮,一行小字就亮了起来,“ERROR:OUT OF MEMORY”,门丝毫没有要开的意思。
他心跳骤然加速,推了推眼镜,凑近了盯着显示屏连续按了好几次,小字只是随着按的频率极快地闪烁。他掏出表看了看——离十个小时还差十分钟,秒针一动不动。他看着旁边的说明拨打机组紧急电话,当最后一个号码按下,依然只有错误提示。
慌乱之下,小眼镜赶紧推醒柳长街。柳长街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听完异常,走到显示屏旁一摁按钮,舱门却应声而开,他回头看着呆住的鸿渐。手表继续走时,一切正常。乘客们正按照顺序从舱室走向出口通道的登机桥。
刚走出舱门五米开外,一队全副武装的空警立马包围了那间舱室,带队的看着手上显示屏的中国面孔,目光在人群中搜寻起来。袁鸿渐脸色刷白,一路小跑,柳长街跟了上去。中国妇女抱着的小男孩大概是被这群空警吓到了,开始哇哇大哭,前面乘客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去,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异常。
也许是小孩太少见,又也许是太久没看见自己的孩子,空警也愣住了一会。趁愣了一愣的功夫,两人已经混进了出口排队的人群之中。他们远远看到空警走进舱室搜查着什么,另一队朝登机口跑过来却被急于下机的人群堵在通道。
直到匆匆忙忙坐上地铁里,他们才来得及喘了口气。车厢没人,只见袁鸿渐两只眼睛耷拉着,眼镜差点滑下来,说道:“我交代,我是偷渡来的……哎……嘘!还不止”凑到他耳边说道,“隔墙有耳我不好多说,你就帮我一次行不行?”
他也并不希望袁鸿渐真被那群空警带回去,柳长街犹豫了一小会,叹了口气:“试试吧”。鸿渐见他一个类似路由器的仪器连在电脑上,又噼里啪啦敲了几行代码,一阵紧张“嘿,你要干什么,你不会是拉我去自投罗网吧……你……”他小声嚷嚷着。
“下一站:新柏林圣比斯坦大街”
“明明才上车几分钟……?”鸿渐说,可是舱门一开,柳长街丢下箱子就拽着他往下走。
下面并不像什么“圣比斯坦大街”,一点都不繁华。这条街两边的建筑布置得并不很整齐,独立的两层小楼沿着小路延展开,屋顶很陡而带有阁楼。光看样式像是典型的德国小镇的巴洛克式风格,却少了点沉稳与悠闲,反而有疏于人烟的荒凉感,阁楼窗户都仿佛可以从其中飞出隔世纪的灰尘。
“你运气不错啊见到了我今天开会准备公布的新研究成果……原本超电磁信号干扰伪装技术是为了给交通部门敲警钟,没想到我最先拿它犯罪。”柳长街走在前面“飞行舱上和信息化的城市里,什么信息都是共享的,去那儿才是自投罗网。现在说说吧?”
“这里的人呢?”鸿渐投来感激而惶恐的眼神,却并不急着回答,倒是更好奇这里。“虽然说白天本来也没什么人,但这里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怎么回事……”柳长街虽然也觉得奇怪但没有搭理他的问话,自顾自走着。
“老实说,我就是走私了一点东西……在新北京的时候不是闲得无聊嘛。“桌游啊筹码之类的,几幅扑克牌……还有,还有……”袁鸿渐声音小了下来。原本只是麻将和赌博工具被禁,再后来新大陆发现有人聚众打桌游而不工作,索性把整个桌游届都算作走私。“在新大陆想开赌场么你?”柳长街有点生气,但想想这虽然勉强算得上违法,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来两队空警,事情有点蹊跷。
他继续大步向前走去,“等等啊,”袁鸿渐对着柳长街的背影大喊一声:“这里根本没有人,我们要去哪儿?”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些蹊跷,同样的感觉出现了——这条小街没有尽头,下一段是上一段的重复。
假如走在这条街的一段,你真会觉得这里与你走在海德堡或者维尔茨的小镇没什么区别,模仿相似地无以复加,除了这无休止的重复。好像喝醉一般的柳长街回过头,盯着他看了十秒——与其说是看他,不如说是看着他背后消失在远方的街道。“……你早上看到的错误提示是什么?”
“是英文的,错误:……”袁鸿渐回忆道“OUT OF MEMORY……”
“内存溢出!”柳长街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话锋一转,“我看你跑步速度好像挺快的,以前是做记者的吧。”“嗯???”不管鸿渐什么表情,柳长街指着前方对他说,“现在,拼命跑,别停!”自己也跑起来,似乎也不怕撞到拐弯处。小路仍然没有看到尽头,但是两人拼命跑着,同时眼前一黑,仿佛坠入万丈深渊。
(五)
人的一生,面临选择的时候觉得纠结,没有选择的时候觉得不甘。罗涯已经不是第一次面临新的选择了,可每一次,关乎人类命运的选择,仍然如此难以决定。站在北海号甲板上的罗涯陷入回忆中,直到研究员的报告打断了他的回忆:“舰长,系统崩溃了,咱们还继续吗?”
醒来时,袁鸿渐和柳长街又同时坐在一个飞行舱,但是这个飞行舱似乎有点不一样?不一样之处便在于隔着一层玻璃罩,而身上则插着一根数据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走来说道,“欢迎两位,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涯。”
“你,你,你不是北海号上的人么……”袁鸿渐一下认出了这个老头。
“阁下好记性,你们既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逃离这个世界,想必也已经知道了真相?”袁鸿渐仍然一头雾水,但柳长街心里那个不敢去想的想法却已经得到了印证。“新大陆,最大的骗局?!”
“阁下,请先不要激动……您说的没错,但也不全对。很抱歉但还是要告诉您,这七年的新大陆……看来您已经猜到了,它是一个意识构成的世界流。但它也并不全是假的,所有的物理规律都符合真实世界,您和所有从业者所创造的科技,新世界全体成员创造的文化,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以另一种形式。”
柳长街突然明白了,一切的怪事恰好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无休止的梦进入了死循环开始。“所谓的错时,是追踪到了我的循环错误?”
“是……我们发现严重错误,不得不需要这段时间来排查。”
“那群空警也是来逮捕我的咯?你们是debug不了想干掉我这个错误的源头?”
“是,阁下很聪明……虽然您可能不太愿意听,但是,确实如此。没有想到的是,飞行舱的信号竟然被你们研发出了伪装干扰得以破解,而模仿无人地区的时候渲染不够。”老头倒很诚实。
“难怪,我说正常人的想法怎么会在没人住的地方建房子嘛”袁鸿渐插嘴道,“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非得用脑机技术?”
老头笑了笑,“您和梦里做的一样,所以我们不得不救您出来,否则只会有更大的崩溃危险。“老头没有理袁鸿渐的万分惊讶,背过身说道:“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建模和仿真,几乎和母星一模一样了——哦,也就是你们说的旧大陆。旧时代有个很风靡的游戏叫Minecraft,你们如同在其中创建了自己的角色,建设着自己的文明和科技……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保存文明的方式。”
“等等??保存??”柳长街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你是北海号的人!我们,我们还在北海号上?”
“是的,你们就在北海号上。……这里就是北海号,你们在这里呆了二十七年。”
研究员一路小跑进来对老头报告,“找到啦找到他们俩当时的皮囊了”,老头小声说道:“赶紧换上,让他们出来吧”。
三个人走在北海号曾经的舱室中,如今的舱室没有当时的座位和卧铺,只剩下有限的一部分躯体和密密麻麻的接口,过去的食堂大厅里如今只安放着连接到舱顶的巨大服务器。
“二十七年前,政府公布的消息中,母星不会覆亡才是一个真正骗局。”老头的眼睛突然变得热泪盈眶,“政府商议用北海计划来转移尽可能多的人到新星球上去,所有的宣传都极度夸大了新星球的美好,可我们除了欺骗,别无选择。只要有人愿意去,一切还有希望。
我是第一批从新星球回来的五月花号人之一,那一年我还很年轻,运气好当了随船研究员。我回来的时候,就被他们推荐为首席科学家,他们要我对着公众说谎。”两人心情复杂地听着老人讲述往事,他们仍记得自己的记忆中的七年前母星上引发的那场殖民多么狂热。
““他们”不是政府,那群吃白饭的家伙假如真的知道母星必将覆亡早就一个个争着北海号的名额来了,怎么,要给我们的未来留下虚伪低效的基因么。他们是国际天文研究总中心和核心政府的首脑们。
我们必须这样做。最适合来到新大陆的的开创者必须是人类中最努力的那类人,反而不一定得是人类中掌握着最多资源的所谓“精英”。这就是新大陆为什么如此忙碌而焦急,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工作狂。
我们很欣慰,尽管是以虚拟的形式存在,但你们不仅达到了在地球上远远未曾达到的科技、文化、政治、教育水平高度,还发展了适应特殊环境里的社会形态,人类社会的光辉灿烂得以延续。”
“ 北海号的资源虽然集中了能运载的最大力量,也尽可能希望使用太阳能板摄取能量,但终究是有限的。电力消耗的成本是最小的,运用脑机接口技术上传到我们构架的世界是最天才的设想,也是维护和保存一个世界的文明消耗最低物理成本的方式。难关是意识如何繁衍,这二十七年里我们一直在研究……我想你们已经看到他了,那个小男孩是我们最成功的作品。我以为一切都完美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唉……”
此时走到了北海号的甲板,与其说是甲板,其实是一处大屏幕,直接显示了舱外的环境所见。罗涯突然一阵唏嘘,扶住了护栏。柳长街强忍着心中那个不知道还能不能问出的话,问道:“新大陆呢?”
“我们快到新大陆的时候,小行星撞击不可预料地提前了。与此同时,新大陆的发射站也告诉我们,不必前往了,那里从来就没有宜居过,数据从来是错的,真相就是这样。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为什么叫做北海号。我的导师,是国际天文中心的首脑,他已经瞒天过海来骗了全世界,又或者救了全世界,就连对我都多留了一手。我们就这样吧,在星际里飘荡吧……”
“那条街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么?”柳长街望着眼前那一片茫茫无所见的星空,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语还是问谁。
“我们是母星永远的异乡人……”
以为来到新大陆,却不知是黑客帝国。 对推动悬念展开没有帮助的情节都可以删掉。但是删掉之后,本文还剩下什么?想明白这个,就知道如何谋篇布局了。 别气馁,加油,写作就是要愈挫愈勇。
2017-11-04 19:42 匿名 ——
作者的文笔好像冬日里萦绕天际的雾气,透出荒凉与绝望。大胆勾勒出的,是一切种族延续的希望都已近乎破灭之时,那微光一线的少许可能。 即使内心早已被种种同质化的描绘“虚拟世界”的小说焊上了厚重铠甲,当结局真正袭来,我仍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2017-11-04 15:28 凉猫 ——
一个关于母星覆灭的移民故事。以主人公的梦开始暗示“异乡人”,最后在飞行舱内醒来发觉真相作为结局。故事叙述完整,表达清晰,主题明确。不过存在较多不必要的人物、对话以及描写,给读者阅读带来了不便,可以适当删改。
2017-10-06 17:01 匿名 ——